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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8章冷血帝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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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不沒有什麽想要問朕的?”這麽多的事情,手段在他面前其實並不算十分高明,只是太信任以至於從不懷疑而已,他是帝王,所以有些話無法說出口,至於能否體會,那是別人的事情。

“皇兄……臣弟……”

他猶豫不決,從未如此忐忑。

“如此姿態,哪裏還有半點大將軍的風範,默希,朕知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麽,不過朕還是很高興,你沒在第一時間回來質問。”

“但是皇兄真的不後悔麽?”前因後果聯想一遍,他不難猜測他下一步想要做什麽,但覺不可思議。

“後悔?朕原來還有選擇的權利啊?”他苦笑,從椅子上站起,明明淩厲的眼神,始終透著一絲落寞,不可觸摸,以至於他知道自己對蘇漫的心思,會生出那樣濃烈的愧疚。

“那母後那裏?”

“這你自不必擔心,她做了什麽事情,自然該受到什麽樣的懲罰,世人道朕忘恩負義,手足相殘,再加多一條弒母大罪,有何要緊?難道你沒停過一句話麽?”他深邃的眼眸漆黑如墨,像是浸在水中的黑曜石,唇邊揚起一抹笑,道:“禍害遺千年。”

這句話曾是蘇漫在垂死邊緣掙紮剎那對自己說的,記憶中自己似乎也曾說過,但那並非出自真心,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會死,只是為了試探一下她的心究竟有多狠。

“皇兄自不必這樣說,但如今蘇祈宣已死,蘇漫要如何?”

果然不其然,他斂去笑意,深沈的模樣不知在思考什麽,良久才應了一聲:“此事朕回宮再做打算。”

“事不宜遲,這裏的事情臣弟會處理好,皇兄大可放心。”他沒有太大的野心,只希望能看見百姓安居樂業,天下太平,如此,足矣。

“朕知道了,出去走走吧。”

明日就要離開此地,迎接他的並不僅僅是太平,若不去搶奪這一切,或許一無所有,可當站在頂端,為何還是如此,那句話當真半點不錯,高處不勝寒。

陵城晝夜溫差大,此時天邊流雲散盡,更顯得空曠一片,比起皇宮中那一方小小的藍天,顯然這裏才是最適合縱馬馳騁的地方。

大哥愛好射騎,君默希隱約還有印象,只是後來發生的事情……

他望了一眼前方坐在馬背上挺直的背影,或許大哥在他心中很不一樣,所以他才會那樣記恨蘇漫,即便愛到不願放手仍舊不忘利用,折磨,看著她痛不欲生,以此來抵消心底無法宣誓的壓抑,不知當初他究竟看到了什麽,以至於此後性情大變,冷厲無情,他一直不敢去問,大哥同樣是他心中的一根刺。

父皇同樣喜歡騎馬,第一次是父皇帶著他們來到西朗,甚至他記得那時他跟君默然的坐騎也是父皇欽賜,那時父皇兵不待見他,唯有大哥,然而搜遍記憶,此後再尋不到眼前人那時臉上的笑意。

大概因為那時他的眼中只有初次狩獵的興奮吧,只肯盯著前方,全然忘記來身旁其他兄弟,而如今都已經……

世人皆道皇兄殘忍,卻不知他們一步一步將人逼上絕境,君家地位一直不容忽視,即使當初沒有奪權,他們在望族當中也是舉足輕重,他慶幸當時的自己不懂爾虞我詐,才有幸今日茍延殘喘。

前方火焰在參差的樹枝中燃燒出靈動的姿態,香氣一縷一縷飄散開,上面架著的全羊正被烤成金黃的顏色,油滋滋的響。

算不上大勝,兩軍受創,盡管並未造成多大的傷亡,血流成河的場面還是避免不去,但總算能護得大燕此後的幾十年內和平。

越國俯首稱臣,端木離不會甘心,只是又能如何,穆秋涵跟父皇之前的協議他知道了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降書送出去,為了此後兩國不再受到戰亂,無疑是最好的辦法。

魏仲此刻恐怕已經隨著欽差在路上,想到此,君默希望著遠處的眼中多了幾分光彩。

兩人一前一後,他黑衣錦袍著身,冷峻逼人,清貴絕倫,他鎧甲銀光,在火光裏分外引人註目。

風依舊那般寒冷,刮在臉上刀割似的疼,穿透衣衫灌入了血肉,他一手勒緊了韁繩,傾身微微向前仰去,一手伸出履上黑色的鬃毛。

“你看,它很像父皇當初欽賜給我們的隨影,隨風,只是不知道比起它們而言奔跑速度如何?”唇角揚起,他側目與君默希對視,深沈的眼中少見的閃過笑意,迎著陽光,亮得炫目。

他呆呆看著,記憶中有些熟悉的片段隨之湧了上來。

“皇兄可是要再比一場麽?”

“有何不可?”劍眉一挑,他已經做好了隨時奔跑的姿勢,君默希一看也認真起來。

“駕。”

隨著一聲呼叫,馬蹄飛濺,塵埃落了滿天,兩道身影在寒風中交錯,漸漸辨別不清。

禦風而行的自由,君默然滿足的揚起唇,又加重了鞭子抽打馬兒,霎時間,整個人像離弦的箭飛出老遠。

風聲呼呼在耳邊刮過,兩旁景物不斷倒退,一片一片的綠色掠過眼底,映著藍天白雲,青藍相間。

君默希落在身後,很快又漸漸追了上來,他看著距離自己不過兩丈遠的黑色身影,大笑著高聲道:“沒想到皇兄荒廢這麽長時間了依舊不減當年,真是讓臣弟佩服。”

“朕不過是心血來潮,一時有些興奮。”他慢慢將速度放慢下來,兩人並肩而行。視野逐漸開闊,他揚起頭來,目視前方,往日的陰霾之色被一點一點沖淡。

“皇兄,臣弟有一事相求。”

君默希放慢語速,緩緩轉過頭去。

“說罷,朕都會應。”他收斂了笑,靜靜看著前方的碧草連天。陽光的影子依依流過冷峻的面龐,自眉心而下顎,交錯的光影遮蓋了眉間原本迫人的銳利,只留下虛幻的柔和景象。

“臣弟懇請鎮守邊關,永世護我大燕。”原本輕緩的聲線被拉高,他的話擲地有聲,讓人聽了不容反駁。

君默然似乎早就預料到,眼眸劃過一絲落寞。

良久才嘆息一聲,幽幽道:“朕明白,此次虧欠了你。”

他轉過頭不語,雙腿輕輕一夾馬腹,馬兒跨開幾步小跑起來,遠遠拉開了距離。

君默然望著前方漸漸消失的背影,唇角彎起一絲落寞的笑。

“爹每次打獵總能滿載而歸,心情也會好上很多天,只有那時,跟我說話才不會帶著鄙夷,聲音也不會那麽淩厲,娘親身上的傷就會少一些。”他擡起頭,近乎透明的陰影從睫毛下瞬間滑開,一雙深邃的眸子顯得有些黯啞。

他總以為爹是那樣威嚴的人,卻只不過對於他,這個特別的兒子,母親同是大方,為何待遇相差如此之大,這麽多年,誰曾想到權傾天下的君家公子竟然連三餐也得不到保障,他最相信的丫頭跟小廝去和大夫人告密,陷害他跟丫鬟私通,從此,他不會再信任任何人,唯有大哥,那個一直唯一對他好的親人。

只是最終……他卻遭到了那樣的對待。

爹一怒之下揭竿而起,憑著君家的本事和勢力,天下很快易主,而他的那些所謂兄弟開始了明爭暗鬥,唯有他……斂盡鋒芒,只為有朝一日,將這些人統統踩到腳下,讓世人明白,他並非那個無用的君家三公子。

那些平日裏只會吃喝玩樂的兄弟姐妹豈是他的對手,鏟除他們,不費餘力,唯有娘親……他多年來一直以為對他不好的大夫人,當今太後便是自己的生母,可意外卻讓他發現了一個真相,原來母親是個青樓女子,難怪爹厭惡,難怪兄弟姐妹唾棄。

對了,還有君默希,他自小便不在家中,也無心霸業,正如此,他們之間尚存著那麽一絲薄弱的親情。

威嚴麽?冷血麽?他低下頭,小心的撫摸著馬兒的鬃毛,一下一下,馬兒舒服得嘶叫一聲,抖了抖脖子又呼出一口氣,他收回動作,臉上已經恢覆了一貫的嚴謹跟冷傲。

他也曾善良開朗,溫和親近,但顯然老天並不要他成為這樣一個人,這樣的不擇手段,也不是天生,而是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。

蘇漫再次轉醒的時候身邊並沒有熟悉的人在,擡了擡手,身體已經恢覆了力氣,翻身下床,她看了一眼外面天色,尚大亮著,這麽說她睡的時間並不長。

君默然不在,終於不用看見那個魔鬼,將自己囚禁,然後不擇手段去利用,傷害,此刻,她才真正的恐懼,可是已經沒有什麽值得她再害怕。

右手下意識的伸到了小腹處,那裏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,狠狠咬住下唇,血絲漸漸滲出,這點疼痛比不過心底的一分,她的小宣已經死了,萬箭穿心,那麽她也不再需要親人,孩子?留著仇人的孩子?她瘋了麽?

是的,也許早就瘋了,才會成為他手中的利刃,為他掃除一切障礙,到最後才發現,不過是一顆可憐的棋子,失去了利用價值唯有隨主人心情處置。

孩子生下來也會帶著強烈的恨,她此生活得這樣累,又怎麽忍心孩子也踏上這條路?君默然,若你當初不曾親手灌下那碗藥,或許我們之間永遠都無法擺脫羈絆,時至今日,我感謝你當初的絕情,讓我看清楚究竟自己的價值有多少。

若有來生,我斷不會踏上輪回的路,情願魂飛魄散,再不必遇上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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